到年底，京東——一家經常被比作中國亞馬遜(Amazon)的公司——的員工總數將達到15萬，幾乎為兩年前的4倍。這些員工中大部分人的工作就是騎著電動車在全國各個地方派送包裹，他們的生活很難跟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所說的中國夢劃上等號。盡管如此，這也勝過在低端紡織廠里工作，或在內地挨著香港的那些電子廠里工作，那里一年多數時候天氣濕熱。

中國內地之所以能夠在經濟增速放緩的情況下繼續以驚人的速度創造就業，其緣由可從京東等企業的擴張中找到。2015年上半年，中國城鎮新增就業近720萬人，多于2014年同期，盡管2014年同期的官方經濟增速更快。“增長質量比增長速度更重要，”中信資本(Citic Capital)的一份報告表示。

許多工作的收入也在提高。除了長期萎靡不振的東北，其他地區的收入年增速在10%至15%之間。相比之下，在印度和大多數發達市場，收入近年來幾乎根本沒有增加。勞動者收入提高應該也意味著，中國經濟可以更多地依賴國內消費，而不是繼續大興土木——中國已經建了太多的鋼鐵廠和水泥廠。

在中國制造業成本上升、出口市場疲軟之際，人們希望，對勞動密集型服務越來越大的需求，可以幫助吸收工廠不需要的勞動力。如今的工廠自動化程度越來越高，生產也不再像以往那么繁忙。

在距離北京很遠的地方，人們都感受到了這種希望。如果中國羽翼未豐的消費者經濟未能起飛，那么中國政府將通過允許人民幣貶值，讓中國眾多工廠繼續忙碌下去。中國出口商品價格降低，主要損害的將是孟加拉國和越南工人的利益——他們到目前為止一直是這個巨型鄰國勞動力成本不斷上升的主要受益者。

但是，在像巴西、秘魯和南非這樣遙遠的地方，人們也將感受到這些影響。如果人民幣出現更大幅度貶值，那么勢必給那些前景和匯率已然在承壓的新興市場帶去更大壓力。

就連西方發達市場也不會幸免。“關于人民幣貶值對西方市場意味著什么，投資者已逐漸達成共識。”法國興業銀行(Société Générale)駐倫敦的全球策略師艾伯特?愛德華茲(Albert Edwards)表示，“它意味著全球通縮和衰退。在這種輸入性緊縮的壓迫下，西方制造業將被掐死。”

西方企業需要擔心的不只是中國出口的廉價商品，優質的中國商品更需要擔心。在產品質量方面，國內生產商已取得了巨大的進步。有些富有的中國企業家和投資者兩年前還是蘋果(Apple)的忠實用戶，如今卻投入了華為(Huawei)的懷抱。這不是因為價格，而是因為質量。

近年來由中國唱主角的全球供應鏈，如今開始變成一條中國內部供應鏈，尤其是在電子產品方面。越來越多的產品，原來是利用遠方運來的組件在中國的巨型工廠里組裝而成，如今則完完全全在中國制造。現在，一些經濟學家開始談論制造業的“去全球化”。去年，據估計中國的對外貿易總量下降了2%。摩根大通(JPMorgan)首席中國經濟學家朱海斌表示，現在服務業對中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大于工業。朱海斌把中國稱為一個“雙速經濟體”。

去年12月，財新Markit制造業采購經理人指數(PMI)連續第10個月低于榮枯線，產出、新增訂單和新增出口訂單量都出現下降。財新Markit服務業采購經理人指數(PMI)一直保持在榮枯線以上，但這種樂觀情緒或許不會持久。

“當一個經濟體猛烈地轉向衰退時，”持悲觀看法的愛德華茲指出，“幾乎總是制造業拉著波動更小的服務業，一起滑入衰退。”

中國能否繼續譜寫近年來的成功，目前尚不可知。但許多人有理由對中國抱有這樣的希望。正如全球市場動蕩所顯示，如果什么情況對中國而言是壞消息，那么對世界其他地方而言就是更壞的消息。

作者：英國《金融時報》首席國際金融記者 桑曉霓 譯者/邢嵬